破曉時分，雷瑟和申孺準備好行裝站在城外，姜夜和方晴站在神柱上，看著高處的風景。

神柱中間是暮宇和林萱兩人的雕塑，雕塑前整齊地擺放著風，雷，電三部的守護神器，風靈舞衣，九曲電刀，雷神拳套。

這個時候的姜夜不像人前一樣冷酷，反而為別離十分傷感。

寒風襲來，秋衣乍起，離別依依是難舍，情深款款是難分。

“怨憎會，癡別離。想不到我也有這麽一天，但男兒身擔重任，不可推脫，方晴，你安心，我一定會回來的。”

“女兒情意非尋常，你只需知道，我定等你歸來，你若不歸，天涯海角，四海八荒，我都會將你尋回。無論你面對什麽，我都會和你一起面對。”

魔城是一個和神都迥然不同的城市，因為它簡單粗暴，草草規劃，粗糙的很，像一個大型的人類活動聚居地。

魔城中心是富麗堂皇的宮殿群，圍繞四方的是一個個次一等豪華的王公貴族的府邸，權貴之後是富貴人家，之後就是普通百姓的片瓦之地。

奴隸，那是沒有房子的，四野之地就是他們的家。

魔城確實是一座城，是一座沒有城墻，沒有門防的城。四野之地的帳篷到了哪裏，這座城市的邊界就到了哪裏。

葉蒙站在他的宅院裏，宅院裏生長著一棵樹，一顆掛滿了白玉的樹，白玉掛枝頭，碩果累累。

“玉熟了，”葉蒙自說自話，宅院四周有無數魔兵魔將把守，魔城內只有王宮和王公貴族府邸才有這種待遇，葉蒙的宅子處在富奢人家中，按道理是沒有守衛的，但就因為這棵樹。

葉蒙轉身離開，前往他的老師的家，魔族平北大都督的府邸。

魔族以魔王為最尊，自魔王以下，置三大都督：平北，靖東，征西。分別應對北線神族，東線林族，西線幽族。

兩百多年前，魔族在三大都督的指揮帶領下，先後攻破神族都城，攻滅林族。

幽族躲進西域絕地自保，自上古以來百族並存的時代結束了，神界正式進入了魔族時間。

平北大都督座下統兵將領共十三人，合稱六將七校尉。其中大將為王者中期，校尉為王者初期，每個人都是各自境界中的佼佼者，手下又各有兵馬近萬到數萬人不等。葉蒙作為平北大都督親傳弟子，位列平北大都督門下平北都尉，雖未能進為校尉，但其傳承‘平北’，稱都尉第一人。

葉蒙走進了大廳，平北大都督府上的大廳布置得十分簡單，和魔城的規劃一樣，簡單平凡。

大廳中間擺了個屏風，屏風前設了張椅子，鋪蓋著張白色猛獸的皮毛。

葉蒙知道這就是老師的性格，另外兩大都督，靖東，征西的府宅上卻是金碧輝煌。亭臺樓閣，應有盡有，千仆萬隨，舞袖如雲。

“老師。”

“葉蒙，距你從神族歸來，已有兩個月了，你的傷休養得如何？”

“謝老師關心，基本無礙了。”

“那便好，神族的事情我已經呈給王了，不日就會有決議下來。屆時大軍起撥，你仍做先鋒。”

這個時候，葉蒙的老師睜開了原本一直緊閉的眼睛，看向站在他面前的葉蒙。

葉蒙躬身：“遵命，老師，只是我，”葉蒙一時語塞。

“只是如何，”

“老師，我院子內的玉樹將熟，請讓我見玉兒一面吧。”

“你還記得這個約定，”葉蒙的老師站了起來，四處走動。

“加入魔族，交出水部神器，你就可以和那個女人永遠在一起。但是你交不出‘吻水之槍’，你說那棵樹就是，你說待玉熟之後，就將神器獻上。也就是說，你獻上神器，才可以帶走她。”

葉蒙無言以對，平北大都督走到他面前。

“‘吻水之槍’有多重要，你比我清楚，魔王已經命人將你的玉兒帶入魔宮，我也沒有辦法。更糟糕的是，你去神都平叛不利，若你再拿不出神器，那個玉兒只怕就要變成王的妃子了。”

葉蒙的身體不由顫抖了下。

“我需要時間，我需要信任。”

“信任麽？但你的信用已是破產了。”

一個聲音從屏風後傳出，伴隨而來的是一個手持蒲扇的中年侍者，很顯然，他在那裏聽有一陣子了。

“神族水部首領繼承人，葉蒙，你加入魔族以來，王上對你無比看重，‘平北’之號是王上對你的寄望。將來一步步，平北校尉，平北大將，乃至於你老師今日的位子，你都可以得到。哪怕這十年來你交不出神器，日日拖延，仍然留你一命，甚至助你突破王者。”

“王上對葉蒙的恩賞，葉蒙銘記於心，永不敢忘。”

“但我看你是從來不記恩的，神都叛亂，王上欽點你統領平叛大軍，掃滅神都惡匪，你完成了麽？”

“神都從未有叛，因為神都並未從屬於魔族，何來有叛。姜夜他們也不是惡匪，他們本不是魔族之人，只是回故地生活而已。我去神都只是查看，不為平叛。”

“呵呵，你這一查看，十數萬的散魔大軍哪去了，原指望你這一去，能帶出幾個王者和幾萬精銳，但是全給折沒了。”

“養蠱而已，魔族從沒將他們視作族人，他們能如蠱王般脫穎而出才能真正加入魔族，但也不過是一只更大的蠱蟲，能為魔族更好地出生入死就可以了。”

葉蒙擡頭，緊盯著侍者，他認識這個人，魔王身邊的近侍。

葉蒙的老師一直不發一言，仿佛已知道最後的結局。

“幸得我向王上進言，將那異族女子迎入宮中為妃。事情不是沒有回轉的餘地，王上說了，你交不出神器，無所謂。平叛不利，不是問題。十數萬大軍沒了，也是小事。王上只讓我問你一句，‘在神都中你見到哪些人，哪些事情。你在呈上的戰報裏，真的全寫清楚了麽？’”

“絕對清楚。”

葉蒙捏緊了拳頭，這一刻他有直接殺了眼前的人，然後逃離魔城的沖動，但他不能，哪怕他有這個能力，他也得忍耐著。

“好，真是大忠臣，王上有旨意，‘若葉蒙果為忠臣良將，即賜美酒一杯，以嘉忠良，以鑒世人。’”

一杯酒，端到了葉蒙面前。葉蒙不會天真的相信這是嘉獎，他知道，還是事發了呀！

他的戰報很清楚，只是隱瞞了一個人，就是暮宇。至尊血脈再現，這是一件大事件，也刺痛了魔王，因為這將大大動搖他的統治地位。究其根本，暮氏是神魔兩族都認可的王。如果神族有暮氏當國，哪怕魔王親征，陣前都會有大批士兵倒戈。

“都督就不想說些什麽嗎，畢竟葉蒙可是你的得意傳人啊。”

侍者將矛頭對準葉蒙的老師，他早就看這老頭不順眼，三大都督中，就這老頭抱著偌大權勢，卻自詡清廉高潔。每次來到這府邸上，既撈不著好處，連幾句奉承好話都沒有，光看這老頭臭臉來了，今天總算出了口惡氣。

“不自量力是一件愚蠢的行為，葉蒙做了件很愚蠢的事，所以他要付出代價。但本都督是一個很聰明的人，從不做不明智的事，永遠站在王上一邊。”

倒讓這老頭裝了下，侍者咬牙。

是的，我明明隱瞞不了，暮宇是神都那場戰鬥中的主角，但我只是想能瞞一時是一時。

葉蒙是這樣想的，也是這樣做的，他知道魔王有多忌憚暮氏血脈，為了給暮宇成長的時間，他企圖撒一個謊言。而在魔王看來，這就是背叛，而且絕不可以被原諒，所以他要為這個謊言承擔後果。

“哦，對了，你不是想見那個異族女子一面麽，乖乖喝了這杯酒，你就能見她一面了，不喝的話，就永遠見不到了哦。”

這是威脅麽，玉兒在他們手中啊，罷了，反正神族我也無法回去了，暮宇和姜夜他們也是恨死我的了。

如果能再見到玉兒多好，真的希望能再見她一面啊，好想，好想。

葉蒙果決地拿起杯子，“罷了，見一面就好。”

他仰頭，把美酒一飲而盡。

沒什麽感覺，只是喉嚨發癢，眼前發暈，仿佛看見了玉兒就站在他前方，靜靜地看著他笑。

於是葉蒙跟著笑了，但她哭了，他最見不得她哭，然後葉蒙就倒了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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